清凉的池塘

　　□ 羊白

　　池塘往往坐落在村庄较低的位置，它娴静、亲切、随和，就像豢养的牛羊，卧俯在村庄一旁。池塘是一面天然的镜子。又像是村庄的眼睛。它上映鸟雀流云、天光月影，侧含庄稼房舍、牲畜人迹。它以它的无言，见证着村庄的兴衰和过往。

　　朱熹有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没有源就没有流，没有收集和储备，又怎会有天光云影的交相辉映?水作为这个地球上我们人以及一切生物必需的一种物质，它绝不是氢氧化合物那么简单。它已经深入我们的细胞、意识思维。水是液体，透明无形，它是柔软的、流动的，可以变身循环，从天上到地下，从人间到天堂，水是水又是水蒸气，是云是雨是雪是冰。水是降落人间的精灵。水的德行，便是滋润、包容、清洁、趋低、趋平。如同阳光普照万物一样，水滋养万物，有了这种母亲般的关怀，人才有了安身立命的家园。

　　把雨水收集起来，池塘便成了一口大水缸。人们用它来洗衣、浇地，供牲口饮用，滋润着一个小地方的小日子。再小的池塘，再小的日子，也有涟漪，有它依傍的村庄的欢声笑语。

　　每到夏天，池塘的水位会涨高许多。池塘里不养鱼，但有野生的小鱼。池塘里不种莲藕，但有野生的菱角。我们小孩不等其成熟，便采来玩，女孩子们会将其挂在脖子上当装饰。

　　由于水的滋养，池塘边的植被分外茂盛，除了各种水草，还有柳树、榆树、洋槐等，都是野长的，斜逸而出，就像是池塘的睫毛。

　　夏日里，我们一帮孩子寻猪草累了，就迅即脱光衣服，跳进池塘里游泳、捉迷藏、打水仗。在水里疯够了，我们会很享受地在岸边的树荫里乘凉、打扑克牌，或是兴致勃勃地讨论曾看过的电影里的人物，区分谁是好人或坏人，谁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池塘边有各种水鸟，人近即飞。我们小孩最喜欢的是翠鸟，觉得它很神秘。为了能看到它捕鱼的全过程，我们通常采用守株待兔的办法，偷偷躲在树后或是伏在草丛里，等待着它的到来，然后目不转睛地观察它的一举一动。为此，我们身上总是少不了蚊虫的叮咬，可我们依然兴致勃勃，满不在乎。

　　有时池塘边的草丛里会出现蛇，这让我们觉得很刺激，便找来竹竿用各种方法去逗蛇。池塘里的蛇大多是草蛇，我们并不害怕。但蛇被激怒竖起头的一刹那，我们会尖叫着后退，然后是有惊无险稀里哗啦地笑。彼此对峙一会儿，蛇不是钻进了草丛就是游进了池塘，而我们会坐下来煞有介事地展开讨论，讨论蛇和蛇毒、大海和远方、城市等一些高渺的话题。

　　后来我长大了，外出求学，家乡的池塘便渐渐远离了我的视线……但我永远记得那清凉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