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南将军逝世36周年祭

　　2020年11月3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创始人之一、我敬爱的老首长王耀南将军逝世36周年忌日。

　　回想1984年11月3日凌晨6时25分，在解放军总医院南楼病房，值班护士告诉我将军逝世的那一刻，至今我依然悲痛万分、心如刀绞。36年来，每当想起和将军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我都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每逢将军忌日，我都会点上三炷香，遥寄我的哀思。

　　1984年春，组织把我从王兆相将军身边调到王耀南将军身边工作。我被安排住在将军家一楼警卫员专用房间。每天早上6点多，将军和曾林阿姨准时起床，我陪将军在家院散步，曾林阿姨到玉泉路西边的苗圃练剑。因为将军喜欢吃米饭，曾林阿姨喜欢吃面条，兵总部管理处给将军派炊事员时，专门挑选了位名叫张月平的山西人。张月平是个志愿兵，南北饭食都会做，人长得较胖，大家说他像《闪闪红星》中的胡汉三，就开玩笑叫他老胡，曾林阿姨也跟着大家这样叫他，叫习惯了，他的真姓倒没人叫了。曾林阿姨知道陕西人也喜欢吃面条，有时特意让张月平多做一份，叫我一起吃，现在想起，心里仍是暖乎乎的。

　　曾林阿姨是山西闻喜县人，1937年2月参加革命，1938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时期和王耀南将军结为革命伴侣。我被组织派到王耀南将军身边工作时，曾林阿姨刚从北京石景山区民政局副局长岗位离休不久。曾林阿姨和气、斯文，像母亲一样明白工作人员的举动。那时，兵总部礼堂隔几天就会放场电影，兵总部机关也不定期给首长送电影票，有次放映《地雷战》，那是我小时候百看不厌的片子，我实在想去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将电影票递到曾林阿姨手中的那一刻，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说，“你去看吧”。过了几天，曾林阿姨和我聊天，她突然问我：“小李，知道地雷战是谁创造的吗?”我不加思索地答到：“民兵”。曾林阿姨听后笑着朝坐在旁边的王耀南将军说：“王副司令员，听到没有?地雷战是民兵创造的。”将军很威严地应了一声：“对，是民兵。”后来还是将军秘书徐周选告诉我：抗战期间发挥过巨大作用的地雷战、地道战战术都是将军一手创造的，我们看的《地雷战》《地道战》，影片的军事顾问、军事指导就是将军。

　　多年来，将军坚定的革命信念、伟大的革命精神，从不居功自傲、不论职务高低的高尚情操，始终是我人生道路的力量源泉和不竭动力;将军的传奇经历、高超的杀敌御敌本领、英勇顽强的革命事迹，一直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我思念将军，更希望大家和我一样崇拜英雄、永远铭记英雄!

(王耀南将军)
 

　　我一直保存着王耀南将军和曾林阿姨送给我的5张照片,其中将军的一张半身照片，是我在将军身边工作时，陪将军在北京永定路照相馆照的，照片洗出后，将军把它送给了我，说如果有一天他走了，我要是想他，就拿出来看看。我还保存有将军写的两本书：《坎坷的路》和《王耀南回忆录》。《坎坷的路》是将军亲手送我的，《王耀南回忆录》是王岩大姐赠的，《王耀南回忆录》扉页上有曾林阿姨亲笔题字：“弘扬革命精神”。将军沉甸甸的书集，无不洋溢着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辉耀着为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奋斗不息的理想色彩，每次拜读，我都有新的感受和启迪。

　　王耀南将军是今江西省萍乡市上栗镇人，1911年冬出生于上栗村一个鞭炮世家，乳名冬伢子。5岁起，王耀南将军就开始跟着叔父们学习制作鞭炮，聪明好学的他，没用几年功夫，就掌握了数十种烟花炮竹的配方，而且技术十分纯熟。1921年，年仅10岁的王耀南将军就在安源煤矿当了名井下放炮工，从此终生与炸药为伴。

　　1921年10月下旬，在井下休息的王耀南将军，和众多煤矿工人一起簇拥在毛泽东身边，第一次聆听到共产党人传播的革命道理，幼小的心灵由此点燃了革命的火种。1922年，年仅11岁的王耀南将军，参与组建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个儿童团-安源儿童团，在做工之余积极参加革命活动，成为安源工人运动的骨干;1922年9月安源大罢工开始，王耀南将军走在罢工队伍的最前列，带领17000多名工人高喊着惊天动地的口号“从前 是牛马，现在要做人”。他还带领着儿童团贴标语、糊旗子、撒传单、高唱《劳动歌》，悲壮的歌声响彻天空，歌词字字铿锵有力。刘少奇同志曾经多次说：“我在安源领导大罢工取得胜利，全是依靠像王耀南这样的产业工人”。罢工在党的领导下，在全国的支持下取得了胜利，少年的王耀南将军也经受了斗争风雨的洗礼。

　　1927年9月，年仅16岁的王耀南将军和几十名矿工组成工农红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二团爆破队，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追随毛委员上了井冈山，由此开始了堪为悲壮的57年军旅生涯。

　　王耀南将军1927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漫长的革命征途中，王耀南将军参加过坚持井冈山的斗争、大柏地伏击战、闽中游击战、中央革命根据地历次反“围剿”、二万五千里长征、平型关战斗、广阳伏击战、同蒲铁路破袭战、百团大战、邢沙永战役、连克平汉五城、完县保卫战、张家口保卫战、解放石家庄之战、运城战役、临汾战役、晋中战役、太原战役、平津战役等诸多战役、战斗。王耀南将军一生参战300余次，他负过5次重伤，丝毫不曾畏惧;他有过8次职级降调，从没有一句怨言;可谓是一路征战，战功卓著，历经坎坷，矢志不渝，始终坚守着为人民谋幸福而奋斗终生的初心。

　　红军时期，王耀南将军是唯一获得有红星奖章和红旗奖章的红军将领。王耀南将军获得的二等红星奖章，相当于我国古代的免死金牌，放眼望去，鲜有人得。

(王耀南将军)
 

　　王耀南将军有“红军架桥王”之称。1930年6月，将军遵照朱德总司令的命令，组建了红军第一个工兵连。在长征途中，他创建的红军工兵部队，为红军扫除前进障碍做出了重大贡献。红军四渡赤水前后，将军指挥工兵连先后架起十余座桥，获全军通令嘉奖，被毛泽东誉为“工兵专家”;在抢渡大渡河时，将军带领工兵连冒着敌人炮火在铁索桥上抢铺桥板，为大部队铺平了道路。红军四渡赤水战役时，刘伯承元帅曾对毛主席说：只要王耀南有烟抽，红军没有过不去的坡，只要王耀南有酒喝，红军没有过不去的河。爬雪山过草地时，将军带领工兵战士在雪山上修桥铺路，为全军开道，700多里的雪山路途中许多工兵战士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将军和工兵战士在长征中的贡献不言而喻，永载史册，彪炳千秋!

(王耀南将军夫人曾林)
 

(曾林在《王耀南回忆录》扉页题字)
 

　　王耀南将军有“地雷战王”之称。早在1934年红军第五次反“围剿”时，将军就提出用竹筒等材料做地雷，迟滞敌人的进攻。抗战时期，他把地雷战发展到了极致，创造、完善、并推广了人民战争中惊天地泣鬼神的“地雷战”战法。他先后想出用铸铁、瓦罐、石头等材料做地雷壳，发明了土水雷;为迷惑日军工兵扫雷，他发明了用马尾、自行车内胎、老鼠夹子等材料当地雷绊索和反工兵探测的化学雷;他将起爆装置和地雷巧妙地分开一段距离，让地雷只炸鬼子，不伤自己人，并通过军区发出一条地雷战战术训令：只有当确实看到日军的行动方向才能安装地雷的击发装置。《地雷战》中有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不见鬼子不挂弦”，说的就是这条训令。日伪军对将军怕得要死，曾在广播里造谣说：“皇军扫荡消灭了八路军三分区机关，活捉了司令员王耀南”，企图以此动摇游击队的抗日决心，结果被当地老百姓当成天大的笑话。1939年6月，时任115师独立支队代理支队长的将军，在山西隰县川口与日军骑兵大队发生遭遇战 ，3次9处负伤，毛泽东主席听说后，派夫人持亲笔信和200块银元前往医院慰问，信中称将军是“民族英雄”。1941年，日军开始在冀中平原构筑大量碉堡，修建网状公路，对冀中平原反复扫荡，冀中形势非常严峻。正在晋察冀军区推广“地雷战”的王耀南将军，深入冀中军区调查研究后提出了地道战战术，他提出利用村落改造地形，把村民已经在地下连通的菜窖、蛤蟆蹲(小地道)进行改造，使原先只能藏人的原始地下通道变成了既可防毒、防水、防挖，又可藏身、打击敌人的战斗地道。地道战不仅解决了平原地区部队、军民打，藏，养的问题，而且增强了冀中党委、军区执行总部和中共中央坚持冀中根据地指示的信心，由此，人民战争的海洋里，又增加了地道战战法，使平原敌后的抗日斗争得以持久稳固的发展壮大。将军在回忆起在华北地区组织民兵开展地道战时，无比自豪地说道：“华北一共有441个县，我组织过30多万个民兵“拉雷手”小组，准备了3千多万个拉雷，还挖了15万公里地道，把敌人从华北312个县城挤了出去。负责平津保地区警备的日本野副昌德中将说：‘剿共战已变成地道战’”。

(王耀南将军)
 

　　壮歌慷慨谁能忘，英雄浩气贯长虹。2020年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十二届七次会议以立法形式决定9月3日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这个决定，集中反映了中国人民的共同意志，表明了中国人民反对侵略战争、捍卫人类尊严、维护世界和平的坚定立场。相信王耀南将军在天有灵，一定听到了响彻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大地上的、新时代弘扬伟大抗战精神的雄壮誓言。

(王耀南将军和夫人曾林)
 

　　王耀南将军有“工程构造王”之称。从井冈山黄洋界保卫战、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王耀南将军曾在多个重要战役中负责阵地工事的工程保障 。抗美援朝期间，王耀南将军受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委派，三次入朝，负责解决中国人民志愿军防空、防重炮问题。1951年9月7日，将军首次赴朝，指挥工程兵用带去的几百部空气压缩机，昼夜施工，将运输线上的山全部打通，修筑隧道，使运输物资的火车在隧道中穿山而过。1951年9月到1952年5月，美军对志愿军进行“绞杀战”，结果正如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在1952年5月31日在汉城记者招待会上所言：“虽然联军的空军和海军尽了一切力量，企图阻断共产党的供应，然而共产党仍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顽强毅力，把物资运到前线，创造了惊人的奇迹。” 1952年4月8日，将军二次赴朝，指导志愿军全军在阵地构筑战斗坑道、开展坑道战，并提出坑道必须达到“七防”：即防空、防炮、防毒疫、防雨、防潮、防火和防寒的要求。美国作家大卫.哈伯斯坦姆著的《最寒冷的冬天》描述美国兵眼中的中国坑道战时写道：“他们会定期从山洞里拉出一门炮，将20发左右的炮弹非常精准地发射到美军阵地，然后把炮马上拉回山洞。”“等我们的炮兵确定他们的方位时，他们的大炮已经进入安全的位置，炮兵也回到山洞里，躲到一旁吃米饭去了”;“他们的战壕就挖在地道周围，他们沿着地道可以回到战壕后方12-14英里的地下室。因此我们的大炮、炸弹和低空轰炸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说毫无影晌”。 1953年1月25日，美国艾森豪威尔就职典礼，美国、英国12家报纸报道了朝鲜战场上的丁字山战斗，原本想给艾森豪威尔献礼的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被志愿军用坑道战重重的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那天，范佛里特在丁字山亲自指挥美军1个连，在飞机、坦克掩护下，攻击志愿军1个排级坑道，发起所谓的“鞭挞行动”战斗。范佛里特还邀请了第5航空队、第1 军和第7师的将军们以及12名记者，拿着份剧情说明单观看。美军的8架F-4战斗机，投掷了22.4万磅炸弹、8箱凝固汽油弹，15辆坦克发射了15万发炮弹和子弹，结果在将军指导伪装的坑道面前毫无作用。1天下来，不仅没有击中志愿军的排级坑道口，美军还以伤亡77人弃甲而去。开展“坑道战”以后，志愿军每天的阵亡人数由原来的100多人，降为2至3人，志愿军利用坑道战共歼敌53万余人，接近开展坑道战前5次战役总歼敌数的3倍多。朝鲜停战时，将军第三次赴朝，指挥志愿军利用苏联的机械设备在横贯朝鲜半岛中部250公里的正面防线上，挖掘了7789条总长达1250公里的坑道， 修筑了6240公里的各种堑壕、交通壕，整个战线形成了具有20～30 公里纵深的防御体系，彻底解决了一线山地部队的屯兵、养兵、作战进攻与作战防御问题。地下坑道被部队誉为打不垮、炸不烂的地下钢铁长城。

(董其昌将军拍摄的北京军民热烈欢迎王耀南将军从朝鲜胜利归来时的照片)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抗美援朝战争拼来了山河无恙、家国安宁，展示了中国人民不畏强暴的钢铁意志!展示了人民军队敢打必胜的血性铁骨!将军说过：“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谁要敢欺负，就打他龟儿子!”将军负责指导的坑道战，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用铁一般的事实粉碎了美帝国主义不可战胜的“神话”，将军不畏强敌、制胜强敌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奋战在新时代的征程上。

　　王耀南将军长期在工程兵部队和领导机关任职，在长期革命斗争的实践 中积累了丰富的工兵知识和工作经验。他不仅为组建工程兵部队作出了重大贡献，还对工程兵部队的革命化和现代化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他曾先后担任工农革命军一师二团爆破队副队长、红一军团工兵连连长、工兵主任教员、军委作战科科员兼工兵营营长、二战区工兵处副处长、115师、129师、晋察冀军区工兵主任兼军分区司令、绥远军区参谋长，华北军区前方指挥所副总指挥、工程兵副参谋长、副司令员、顾问等职。他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最擅长使用爆破和坑道作战的将领。1955年9月27日，在中央军委首次授衔时，他被授予少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将军去世后，我从为将军整理回忆资料的何玉栋秘书那里听说了将军许多传奇故事，和为之动容的“一生清白，不留瑕疵” 去世后把遗体捐给医学研究的感人遗嘱。

　　将军去世时，他的外孙、王岩大姐的儿子崔陆萌还不满半岁。记得当时为孩子找了个保姆，家在保定易县，是我和司机吕增强一块去接的。陆萌从圣彼得堡电影电视大学导演系毕业后，曾参与多部电影制片，2019年11月15 日，《长安道》上映，这是陆萌作为制片人，拍摄的一部反映人民警察侦破大型国宝失窃案的电影，王岩大姐头天专门打电话告诉了我，我带着全家人在耀州区影院整整看了两遍，当时我就想，陆萌要能把王耀南将军的一生拍成连续剧，搬上电视屏幕那该多好啊。

　　作者：李增民 2020年11月2日完稿于办公室
 

(在王耀南将军身边时的李增民)
 

　　李增民，1963年2月9日出生，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人，中共党员，铜川市公安局耀州分局四级高级警长。黄土情联谊会会员、延安延水情公益促进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