旮旯里的“田野式”拍摄

一位第一书记的镜头与镜头中的百姓

　　“老乡，你家有没有羊羔?”

　　“有哩。”

　　“把羊羔倒过来念，就是羔羊。我的名字就叫高阳，你记住我，以后我还要帮你卖羊肉了。”

　　田高阳给贫困户冯生贵送照片

　　田高阳是2016年11月由靖边县委组织部派驻小河镇巨浪村担任第一书记的，村民们记不住他的名字，他逢人就这么自我介绍。2018年11月参加第一书记工作成果展的时候，他给参展第一书记们也这样介绍。直白，好记。

　　田高阳是摄影家，中国、陕西省摄影家协会都早早收了他入会。在出版自己的摄影集《大美靖边》时，他写道：“把摄影当作事业是源于父亲的一种精神传承。”他父亲被誉为“用镜头讴歌靖边色彩的守望者”，摄影是他的最爱。

　　从高阳记事起，看到父亲每天总是骑一辆老旧自行车，肩上背着特别重的摄影包。

　　高阳的父亲田捷，退休前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明办主任。我今年上半年去靖边调研时，专程到靖边人文摄影展馆参观。高阳的父亲给我讲解了几幅他拍摄的意义重大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1981年9月13日马文瑞来靖边视察与农民交谈》被《人民日报》(2001年1月11日)采用，配发在《马文瑞同志生平》一文中。

　　我颇为感慨：“一个人能拍好几张照片还算相对容易，能为一项事业坚守几十年，这就是一种精神。”

　　高阳说：“是的。就是这种精神，像一根绳子牵引着我，一刻不停地追着太阳跑。”

　　一

　　从2008年开始，高阳在县委组织部做远程教育工作，拍摄影像资料、远教课件。因为工作原因，他有了“田野式”的拍摄机会。一晃九年过去了，他几乎跑遍了靖边的犄角旮旯，小河镇他当然很熟悉，小河镇的群众他也一清二楚。

　　“要在村里当好第一书记，得先让大家记住名字。”厚厚的眼镜片遮挡不住高阳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话说得简单、直接、利落。“来村之初，为了让群众能及时联系到我，我给村民们发了带有靖边地貌的扑克牌，上面有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我好奇地问：“扑克牌是你自己印的?”

　　“是呀，扑克牌上的图片也是我拍的。”他淡淡地笑着说，“你别说，这扑克牌一发，还无形中拉近了我和村民之间的距离，给我打电话的慢慢多起来了，从开始的试探式的问些我的事，到后来请我帮这个做那个”。

　　“有一次，我给贫困户拍一户一档证件照，顺便为在场的甘沟村吴光荣的老伴儿也拍了一张。把照片按照1寸、2寸各洗了10版，跑到甘沟村送给老人家。老两口儿开心地看来看去，不忍放下，还一个劲儿谢我。过了几天，吴光荣提了一筐鸡蛋送到我住的扶贫工作室，又一次谢谢我给他的老伴儿拍照。我没有想到，区区一件小事，居然会在群众的心里扎下了根。”

　　他说着话，却不看我，眼神有点躲闪，随后又仰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右手在自来卷儿的头发上快速拨拉两下。“其实，我只是给她拍了张照片而已。”

　　农民是善良的，更重要的是，农民知恩图报。吴光荣这样谢来谢去的不说，贫困户纪生华的表现更是让高阳记忆犹新。

　　“纪生华是深度智障残疾人，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金浪的帮扶对象。我每次看到他总是爱问：你知道我是谁?他每次都是骂人的话。有一次，金部长向县残联为纪生华申请了一把新轮椅，我送到了他家，他开心得手舞足蹈。过了几天，我见到坐着新轮椅的他，还是一如往常问他：你知道我是谁?他说：人—人—人民解放军。在那一刻，我又被触动了：哪怕是智障人，只要你付出真心，他的潜意识也能产生出感激之情的。”高阳说着站了起来，双手比画着当时的情形。

　　靖边波浪谷云雾丹霞

　　人民解放军和人民群众水融、生死与共，是人民利益的捍卫者。因此，就算是智障人士也记得人民解放军。从这一点来说，谁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就把谁放在心上。真正做到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才能真正走进群众心里，像人民解放军一样，必然会获得群众的支持，才能与群众一起打赢脱贫攻坚战。

　　二

　　“你前面说，要为群众卖羊肉呢——卖得怎么样?”我问高阳。

　　靖边羊肉好吃，没有膻味，这与当地水土有关。羊现杀现炖，葱、姜、花椒、辣椒就够了。有的人甚至只用白水煮，不放佐料，只是加一把盐，吃起来依然美味。上好的羊肉，在靖边偏僻的农村却卖不出个好价，农民养羊的积极性便大受打击。

　　高阳把自己制作的两张报纸打开让我看，上面有羊群，有谷堆，有碾好的小米，有挂起来的羊肉……而且，每一幅照片都有详细的说明文字。“我下来当第一书记，父亲就说：你把镜头要对准村民，用镜头记录村民的脱贫之路。对于一个村来说，这不只是影像资料，更是他们走出贫困、奔向小康的历史见证。”他笑着看向远方，像是想起了他父亲叮嘱时的情景。

　　“不只是卖羊肉，我还把小米也卖出去了。说起这事，还真要感谢咱第一书记成果展。2017年11月初，我把羊肉做成羔羊礼盒，带了一些样品到展会上。很短时间，我们就获得了很多订单，把村民的羊肉都卖出去了。我看到其他第一书记的陕北小米销售十分火爆，回到靖边之后，就立即着手对优质小米开始包装设计。同时，联系小程序研发团队开发了羔羊礼盒微信小程序。”他说得眉飞色舞，一脸兴奋。

　　靖边有上好的羊肉，还有上好的小米。羊肉不好卖，小米也一样不好卖。卖难，是困扰村民的大问题。在设计羔羊礼盒、提高羊肉销售量的同时，高阳一直在琢磨如何把村民的小米卖出去。2017年的第一书记成果展给了他很大启发，把村民的小米也放到网上，和羊肉一起销售，很快就把村民家里的小米卖完了。

　　2018年，高阳被调整到枣刺梁村担任第一书记。这个村一直以来习惯种玉米，他鼓励大家种优质小米。

　　三

　　贫困户杨启义播种玉米

　　从年初选籽到播种，从购买防麻雀网到网络销售，高阳采取一站式全程跟踪服务，从而保证小米的质量。秋收后，他用羔羊礼盒网络推广协同销售，短短七天就把村民的小米全部卖出去了。

　　“当我把卖小米的5000多元交到刘月成大爷手里时，大爷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田书记确实没有吹牛，今年卖的钱，种一年小米比咱种三年玉米都多。”群众的认可，是高阳最大的成就。

　　帮助贫困户销售小米

　　“我把侯大娘家的小米卖得只剩下20斤时，她说，娃娃，不敢再卖了，我们留着自己吃呀。我说，好。您说留点就留点，您说不留我给你卖得一粒儿不剩。”说到这里，他仰着脖子哈哈笑了起来。“当天我赶紧把小米在微信小程序上下架了。下架时突然发现，还有360斤的网络订单没有发货，而且已经收了人家的货款，最麻烦的是，村里的小米卖完了。没办法，我又一家一户回头看，终于收够360斤。”

　　甘沟村驻村工作队到任继强家走访

　　高阳的镜头里全是老百姓，影像日记就是他的扶贫攻坚宝库，从走访民情到精准识别，从产业脱贫到巩固成果，一组照片就是一个主题，每一张照片都是他抓铁留痕的印记。风过留痕，雁过留声，高阳的镜头里还有故事没有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