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我从乡村一路走来，又走回乡村去”

雷达在看《雷达艺文全集·文博天下》，回忆乡间采风历程。

　　□ 实习记者 刘凡銆 记者 赵婧 文/图

　　“我这大半生，是走向乡间、采风学习、积累知识的大半生。”在六卷本《雷达艺文全集·文博天下》其中一篇文章中，回顾自己的文艺之路，陕西省终身成就艺术家雷达这样写道。

　　雷达今年已是87岁高龄，他说，这套书自己写了大半辈子。《雷达艺文全集·文博天下》去年3月出版，共收录他从1958年以来所写的2457篇(首)民间文艺作品。这些作品以真实的乡村见闻作为创作源泉，谱写了一首首劳动者赞美之歌，字字句句抒发着浓烈乡情。

　　难忘绞煤号子声

　　“真正创造音乐的是人民，作曲家只不过是把它们编成曲子而已。”雷达一直记得俄罗斯作曲家米哈依尔·伊万诺维奇·格林卡这句经典名言。

　　1961年，雷达被调入陕西省音乐家协会工作。次年，他参加陕西省音乐采风活动，跑遍陕西20多个市县、100多个村落，记录了1000多首民间歌谣。其中最令他难忘的，就是来自榆林市榆阳区安崖镇房崖村寨峁梁矿厂的绞煤号子声。

　　“嗨哟，嗨哟，同志们再加把劲呦!”1962年3月，雷达随采风团队来到这处矿厂，看见12位面容黝黑的煤矿工人正在辛勤工作，他们一边使劲扳动着手中的摇把，一边由一人带头大声吆喝着号子，声音时高时低、此起彼伏。

　　“这才是世间最壮美的音乐!”绞煤场景让雷达深受震撼。这些煤矿工人终日“深藏”在地下的黑暗巷道，身上沾满煤灰，就连吃饭也得伴着机器轰鸣声，工作不仅劳累而且危险，只为的是将地下深处的“黑色金子”挖掘出来，给人们带来光亮和温暖。雷达不禁被煤矿工人坚毅的品格所打动。

　　在看了充满力量美的绞煤场景后，雷达决定将这质朴有力的声音记录下来。为了准确采录绞煤号子声，他和煤矿工人工作、吃饭、睡觉在一起，亲身感受煤矿工人的艰辛不易，对他们充满了崇敬之情。

　　煤矿工人工作时，雷达就站在一旁悉心聆听，用纸笔仔细记录音谱和词句，听一遍记一遍;工人们休息时，他抓紧时间逐字逐句与大家核对，终于把整首绞煤号子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每当我听到绞煤号子声，脑海中就会浮现工人们劳动时的伟岸身影，他们在我心里是最可爱的人。”雷达说。

　　铭记秦巴山歌声

　　1963年4月，雷达来到秦巴山采风。得知山民罗安(化名)十分喜爱唱山歌，雷达便上门“取经”。两人一见如故，随后成了挚友。罗安为雷达唱山歌，还耐心讲解山歌的寓意，“对于我们来说，山歌就是山间的对话，是贯穿山里生活的自然旋律。”

　　雷达和罗安一起砍柴、放牧、割草，一起在麦田里劳作，每次听到罗安动情地唱山歌时嘹亮清脆的声音，雷达都沉醉其中。“罗安一家靠辛勤劳作维持生活，尽管不富裕，但是很知足，如此美妙的歌声也许就是他们的心声吧!”雷达感叹道。

　　受罗安的感染，雷达想要创作一首山歌，以纪念这段在秦巴山区采风的日子。让雷达至今难忘的，不仅有动听的山歌声，还有罗安贴心的帮助，带他品尝特色美食，悉心照顾他的吃住。

　　为了帮助雷达创作山歌，罗安还特意请来山里唱歌好的山民，一起交流唱歌心得，从歌词寓意聊到生活见闻，这些为雷达的创作带来了灵感。

　　临别前，罗安邀请雷达参加山里的春耕生产动员大会，这给雷达创作山歌提供了契机。

　　一阵牛角声响起，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晃动着明亮火苗，围坐在火堆前的村民脸颊被映照得通红。在罗安的动员下，大家畅谈一年的收获和新的生产目标，相互加油鼓劲，言语间洋溢着喜悦，发自内心的笑声回荡在山间……

　　坐在山民中间烤火的雷达看着眼前的场景，赶紧将灵感倾注笔端，赞美他们的善良与乐观……

　　民间文艺是终身之事

　　“我这一辈子所念的‘经’，似乎只有‘民间文艺’一部。我为念诵它、学习它、研究它，已虔诚地度过七八十年的时间了。”雷达这样评价自己的艺术人生。

　　出生在韩城雷许庄村的雷达是听着韩城秧歌长大的，对韩城秧歌非常热爱。因为不愿这份美好记忆消失，他走上了抢救保护韩城秧歌的道路，也由此敲开了民间文艺研究的大门。多年来，他深入韩城周边村庄采访老艺人、整理搜集相关历史资料，对韩城秧歌进行系统性的抢救、挖掘和研究，编写了《韩城秧歌》《韩城秧歌剧曲目选》《应呼唤陕西韩城秧歌的振兴》等作品，为这门民间艺术的传承发展倾注了极大心血。

　　2007年8月，雷达收到了《五句子概说》一书，这是一名专门研究鄂、川、陕一带五句体山歌的专著。为了完善书中内容，作者梁前刚请雷达帮忙搜集流行于商洛、安康、汉中一带的“五句子山歌”。

　　尽管雷达此前并不认识梁前刚，而且自己收集的山歌资料因年代久远已不知存放何处，但还是热心帮助。他在自家三层的柜子中仔细找，从一捆捆书和笔记中，终于找到了近百首“五句子山歌”，随后发给了梁前刚。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因为同样热爱民间文艺，我们好似老友一般。”时至今日，雷达还时常翻看《五句子概说》，从字里行间领悟艺术魅力。

　　“我从乡村一路走来，又走回乡村去。”雷达说，对故土的一往情深促成了民间文艺研究之路，民间文艺就是自己的终身之事。